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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新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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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新生

起初,他只以為是秦先生醫術超群,因此還試探性地問能否跟著秦先生學習。

沒想到秦先生只是猶豫一下就答應了,卻只拿了幾本醫書丟給塗衡,說他能教的也就這麽多了。

塗衡為了那幾本書,還找來家中所藏的醫書,簡單學習了一下基礎,發現秦先生給他的就是平平無奇的幾本醫書而已。

他直覺秦先生不屑於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,想來應與醫術無關。

不學醫術之後,塗衡把醫書還給秦先生,依舊每旬都來拜訪。秦先生興致好時與他說說話,他的問題秦先生會挑著回答。當然這種興致好,多半是黛玉也在的時候。

興致不好時就如同今日一般不理睬他。

塗衡也不在意,因為只通過他的眼睛來觀察,他就發現秦先生此人大有古怪。就像他說塗盛所中之毒不是此間之物一般,塗衡覺得秦先生不似此間之人。

他與黛玉講的那些游歷見聞、奇聞軼事,雖說時間地點不可考,可過程俱是跌宕起伏,猶如親身經歷一般。

就連打禪,秦先生周圍的氣機都與他人不同。

他家中的大伯,年紀大了之後也愛尋道問仙,自然就有攀上來的方士與和尚。

那些煉丹的便不提了,從漢皇時便有求仙問藥的,還從未有人能求到長生的丹藥。但那些佛家弟子打禪他也見過的,不似秦先生這般給人深厚悠遠之感。

屋內寂靜無聲,秦先生卻猛然間睜開眼睛,沒一會兒,就聽見院子裏喧囂起來。

一直盯著秦先生的塗衡,則若有所思地往外看了一眼,快步上前去打開了門。

“先生,太太要生了,太太院子裏的姐姐來請您過去一趟。”正在外頭守著門的小廝一頭撞了進來。

秦先生吐了一口悠長的氣:“不急,老夫這便過去。”

作為一個大夫,他藥箱也不曾背,就這樣施施然往賈敏處去了。

塗衡面色古怪地跟在秦先生身後,冷不丁問道:“秦先生可知林夫人這一胎是男是女?”

秦先生轉頭看了塗衡一眼,才不緊不慢道:“說來實在慚愧,老夫學藝不精,倒不通此法。”

明知秦先生答非所問,塗衡也不再多問,只一聲不吭地在他身後。

秦先生瞧著步子不疾不徐,卻走得飛快,沒一會兒就到了內院。

他也不管塗衡,自去暖閣裏予賈敏診了脈,出來時見塗衡還在院子外頭等他,忍不住又“嘖”了一聲。

“走罷,還不是時候。”說著便往正房裏去了。

此時黛玉與塗氏正在正房的前廳裏坐著,見秦先生進來,黛玉面上立刻帶了幾分喜色。

“秦先生,您來啦。”黛玉像見到主心骨一般,小跑上前,又請秦先生坐下,又讓丫鬟給秦先生上茶,忙得不亦樂乎。

半晌她才看到跟在秦先生身後的塗衡,探出半個頭來打招呼:“塗衡哥哥也來啦。”

塗衡點了點頭,在塗氏下首坐了,他們二人相對無言,只有秦先生與黛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。

而賈敏這邊的氛圍反而沒正房裏緊張,三個穩婆一一來看過,因胎位正,又不是頭一胎了,三人心下都松了一口氣。只說時候尚早,讓賈敏進些吃食,好攢點子氣力。

賈敏自覺還好,也不怎麽餓,可還是勉強吃了一碗緋紅端來的雞絲面,還有閑心操心其他人:“家裏還有客呢,等到了時辰便讓廚房準備午膳。”

緋紅哭笑不得,只胡亂應到:“曉得了曉得了,必不會餓著他們,咱們還是先管好自己吧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賈敏猶豫了一下子,“讓林管家把府裏下人的嘴管好了,等我生了再往賈府報喜。”

賈敏輕輕吐出一口氣,只覺分散心神也擋不住腹中一波波的痛意,這才對緋紅道:“扶我躺下。”

那幾位穩婆隔了一段時間循例來檢查,只笑道:“可以了,太太憋著勁,等頭出來了就好。”

塗氏與黛玉用了午膳,先委婉地勸塗衡回府,又催著黛玉到屋子裏小憩。見黛玉側著身子沒動靜了,她才悄悄往暖閣裏去了。

黛玉聽到塗氏離開了,嘆了一口氣。

輾轉反側也睡不著,她索性起身穿了外裳,朝藕荷道:“母親不是說塗衡哥哥送了一匣子玩物來嗎,拿出來我瞧瞧。”

藕荷見黛玉沒想著去暖閣裏,忙不疊地應了一聲,又匆匆去把那箱子擡了出來。

黛玉的妝奩衣裳,並屋子裏的擺件都是她管著的。姑娘大了之後,添置的東西也漸漸多了起來,藕荷就單獨辟了一間屋子來放這些不常用之物。

隨手翻了翻,黛玉發現箱子裏果真是玲瑯滿目。

形狀不一的一套絹人、大小不一做成生肖的玉哨、還有幾個番鼓兒和金鈴鐺,並一匣子琉璃珠子,瞧著就是哄小孩子的。

黛玉看了一會兒便蓋了箱子,讓藕荷放回原處,又讓她把上回沒看完的那本游記找出來。

盯著書半晌也沒翻動一頁,她知曉自己心不靜,索性讓凝碧收拾一番準備出門:“都已經三個時辰了,怎麽這麽久?”

凝碧張了張嘴,也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
主仆二人剛出了西廂房,就與飛奔過來的點翠撞在了一起,她滿臉喜色:“姑娘,太太生了個哥兒,方才還在問姑娘呢。”

黛玉松了一口氣,逼退湧上來的淚意:“我與你去瞧瞧。”

暖閣裏早已經拾掇好了,但還隱隱有一絲揮之不去的血腥氣。秦先生在內室裏給賈敏診脈,孩子則是裹了繈褓放在一旁。

“又睡了呢。”塗氏驚呼一聲,指尖碰了碰孩子的臉,誇道,“這孩子眉清目秀的,將來必定是個模樣俊俏的。”

黛玉探頭看去,只在弟弟臉上逡巡了一番,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塗氏,咽下了到嘴邊的話。

“夫人這一胎調養地不錯,只把耗損的元氣補回來就無礙。”秦先生又偏頭看了一眼湊上前來的黛玉,“至於令郎也無不足,好好養著便是。”

賈敏連聲謝過,又聽秦先生問:“令郎名字可起了?”

“母親說過,我們上京之前,父親就與她商量過,若是弟弟,便起名‘硯’字。”黛玉突然開口。

秦先生眼珠凝住不動,突然放聲大笑:“好呀,這個名起的好。所謂‘硯’字,水盡石現,這因果就該由生身父母來斷。”

黛玉不知秦先生為何如此高興,可沒有緣由般,自己心中也滿是歡喜,便跟著秦先生笑了起來。

片刻之後秦先生笑聲一收,突然低頭喃喃自語:“不好,變數太大,怕是要引火上身,我得避一避。”

“先生要避什麽?”黛玉見秦先生嘴裏念念有詞,卻聽不真切。

“沒事。”秦先生突然站起身來,像是談論晚膳吃什麽一般雲淡風輕朝賈敏道,“這段時日老夫多有打擾,這便告辭了。”

黛玉上前來一把揪住秦先生的衣袖:“先生可是離開了?”

“人生聚散終有時。”秦先生拍了拍黛玉的肩膀。

黛玉有些茫然的看著秦先生:“先生要去哪裏,可是有了麻煩,要避開什麽人?”

秦先生想不到黛玉只聽了只言片語就如此敏銳,只笑道:“天地之大,老夫不能困於一處。近日恐會有舊人來訪,我不欲見,只好躲開了。”

“先生不想見,留在家中不出門就是了,何需避開。”黛玉還在極力挽留,“若是他強闖,我讓忠叔把他打出去就好。”

因重活一世,賈敏對神佛也有了敬意,更覺秦先生來歷神秘,不是尋常人。

若不然塗衡也不會借著診脈,頻頻來往林府。

他來的突然,走的匆忙,賈敏心知留不住,好歹盡自己一份綿薄的心意。

“秦先生必然有自己的緣由。”賈敏拉住黛玉,又朝秦先生道:“先生救命之恩,我們林家無以為報,若先生執意要離開,我們也不敢強留,只請先生收下家裏準備的程儀。”

秦先生沒有拒絕。

因賈敏不能出門,由黛玉送秦先生到了大門口。

“先生日後若是游經此地,能否來看看我。”黛玉擡頭看著秦先生,滿臉祈盼。

此時雪停雲霽,暮色四起,冬月的風刀子一般刮在黛玉臉上。秦先生沒有回答,只伸手把黛玉的風帽壓低了些。

“回去罷。”秦先生揮了揮手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
因秦先生的離開,便是初生之喜也沖不淡黛玉心中的愁緒。

賈敏看得開,反倒是塗氏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。

她今日剛把塗衡勸回府上去,秦先生就辭府了,也不知日後他會不會遷怒與自己。

“今日多虧了妹妹,若不然我府裏還一團亂呢。”

“我也沒幫上什麽忙,敏姐姐不必謝我。”塗氏強笑道。

賈敏看出了塗氏的心不在焉,只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:“我知曉妹妹為何心急,可秦先生這樣的世外高人,如何是我們能留得住的。他心如明鏡,比你我更明白,若不然為何從未開口讓秦先生另謀高就。”

塗氏驚訝地看著賈敏,看她神色了然,面上羞愧難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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